道信与牛头法融

发布日期:2011-10-14   字体大小:   

        四祖道信门下除了五祖弘忍直承其衣钵,弘扬广大“东山法门”外,还有一位杰出的弟子,他就是禅宗史上牛头禅的创始人——法融。 
        法融,俗姓韦,润州延陵(今江苏丹阳)人。十九岁便学通经史,并开始阅读《般若经》,对般若真空之旨有所悟入。于是产生了出家的念头,后隐居于茅山,依三论宗学者炅法师落发,并从他学习般若三论和禅定。贞观十年(636),法融到南京牛头山幽栖寺的北岩下构筑一所茅茨禅室,日夕参究,数年之间,同住的法侣就有一百多人。 
        牛头山有佛窟寺,其中藏有佛经、道书、佛经史和医方图符等七藏,是刘宋初年刘同空造寺时到处访写藏在寺里的著名经藏。法融得到佛窟寺管理经藏的显法师允许,在佛窟寺潜习阅读达八年之久,摘抄各书的精要,然后回到禅室,闭门从事研究,为他创立牛头禅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。 
        二十年后,法融离开茅山,在牛头山(今南京市中华门外)幽栖寺北岩下的一个石室中专习禅定。永徽年间,四祖道信将衣钵传给弘忍后,站在破额山顶一望,发现金陵一带紫气缭绕,知道必定有奇异之士在那儿修行,于是亲自前往寻访。道信来到幽栖寺,问道:“此间有有道之人么?”一位僧人反问道:“出家人哪个不是有道之人?”四祖又问:“你是个有道之人么?”对方无言以对。 
        另一位僧人告诉道信:“此去山中十里许,有一懒散的禅师其号法融,因见人不起也不合掌,被称为‘懒融’也许他是个有道之人。”四祖听了,立即策杖入山,来到石室跟前,只见'懒融'正在神情自若目不他顾地打坐。便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法融说:“观心。”四祖问:“观是何人?心是何物?”
        法融被问得无言以对,立即站起来非常客气地问:“大德高栖何所?”四祖说:“贫僧没有固定居所。”法融又问:“你认识道信禅师否?”四祖反问道:“何以问他?”法融说:“我仰慕这位大德很久,希望能有机会前往礼拜参访。”
        四祖说:“贫僧便是道信。”法融非常惊喜地问:“因何降此?”四祖说:“特来相访。”法融指了指屋后,说:“别有小庵请进门一叙。”道信来到小庵前,发现四周尽是虎狼,便举手掩面作害怕状。法融道:“犹有这个在。”意思是,没想到你这位大名鼎鼎的祖师,还有恐怖之心在。 
        四祖反问道:“这个是什么?”没等对方回答,道信便在石头上写了个“佛”字让法融坐。法融不敢上坐。四祖点拨道:“你也还有这个?”意思是说,你学佛那么久,怎么有畏佛之心在?法融模仿四祖刚才的口气反问道:“何者是佛?何物为心?”
        道信不慌不忙地说:“离心无别有佛,离佛无别有心,念佛即是念心,求心即是求佛。要修成一颗铜墙铁壁般的佛心,只需随心自在就好。心,不用特意去观它,也不要去压抑它。”法融频频点头道:“如果内心起了情境,那该怎么办呢?”“这‘境’不分好与坏、美与丑,如果心存美丑、好坏,就是内心不净。只靠天天打坐是成不了佛的。面对不同情境,你心无挂碍根本不去管它,那么你将修成晶莹剔透的佛心。”法融听后茅塞顿开。 
        道信与法融一见如故性合神解。法融的禅学思想得到道信的点拨、印证后则有了一个质的飞跃。法融当即拜道信为师,道信二话没说便欣然受之。道信知道自己剩余的日子不多了,因此他将禅宗的方便法门传给法融后,便返回了黄梅双峰山。临别时他对法融说,传自达摩祖师的衣钵只能付嘱一人,贫僧已付与弘忍了。不过你可以自立一支。 
        于是,法融便在牛头山创宗,世称“牛头禅”。法融因当年在佛窟寺精读“七藏经书”,是一位精研般若而又博涉道书的学者,因受道学的影响,法融所创的牛头禅也体现了“老庄化”、“玄学化”的特色。所以牛头禅的形成与发展,对佛教的中国化进程,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。 
        关于道信印证法融的故事,最早见于唐李华《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碑铭》和刘禹锡《牛头山第一祖融大师新塔记》。因上述两文撰写时间距法融去世已百年左右,有人因此对它们的可靠性产生了质疑。有人甚至怀疑牛头禅的法统是伪造的。理由是:弘忍以后,弟子法如、神秀相继开法。特别是神秀被召入京,尊为"两京法王、三帝(中宗、睿宗、武后)门师"后,弘忍的另一弟子玄颐又奉召入京。一时间朝野普遍公认"东山法门"为禅法正宗之后,而发源于东晋和南朝时期佛教中心的江东(南京)一带的佛学急剧衰退。 
        这时南京郊外的牛头山中,突然冒出一支为数不少的僧人,号称“牛头禅”,大有与以神秀、玄颐为代表的“东山法门”禅法正宗分庭抗理之势。因此,有人认为他们并非禅宗弟子,而是为了再度崛起,重温昔日美梦,才打出禅宗的旗号,因此谁也没把他们当回事。 
        然而这支“牛头禅”的生命力居然非常顽强,不管是东山法门红火期间,还是后来朝野公认“非达摩所传不是禅法”期间,牛头禅一直十分活跃。出人意料的是,若干年后南宗顿教一统天下之后,“牛头禅”反倒比神秀渐悟得势时更加活跃。 
        原来,牛头山的和尚们手里有两张“王牌”:一是他们有证据表明自己的祖师牛头僧法融是四祖道信的付法弟子;二是以“虚心为道本”、“无心合道”与“无情有性”、“无情成佛”为口号的牛头禅法,已经真正把中国的传统文化“玄学”带进了禅宗,而禅宗的本质便是玄学化了的佛教。 
        正因为如此,所以牛头宗人都说法融是“东夏之达摩”。这话说得也许有点“过”,却并不是一点儿谱也没有。至少,我们从这一点可以窥见,牛头禅当年的思想活力;可以想见牛头禅“流入”禅宗后,为禅宗注入了新鲜血液,增添了新的意气等积极因素,以及这些因素对禅宗史的发展所产生的积极作用。 
        不少专家学者认为:如果说东山法门的“佛语心为宗”、“即心是佛”是从有情出发,以心性为本,立场是人生论的;那么牛头禅的“虑空为道本”、“无心合道”、“无情成佛”则是从一切本源出发,以自然为本,立场是宇宙论的。两家的融合,便有我们今天所见的禅风禅骨、有情与无情合一,心性与本性合一,人生与宇宙合一,佛学与玄学合一…… 
        在这个意义上,说牛头禅是禅宗的精神源头之一,绝不为过,这也是学术界公认的定论。 


        附录: 


    《答“用心时”》诗偈
    作者:牛头法融禅师
    引录者题记:牛头法融(594-657)禅师,是禅宗内最早形成的宗派——牛头宗的开山祖师。在禅宗内,牛头法融禅师是作为四祖道信大师的“旁出法系”,正脉当然属于五祖弘忍和六祖慧能。但恰恰是这个“旁出法系”,对禅宗,特别是对石头一系的影响极大。这首诗偈,是牛头法融禅师诸多问答中的一首,很有特色,故录出供读者欣赏、领会。 


    《答“用心时”》
    恰恰用心时,恰恰无心用。
    曲谭名相劳,直说无繁重。
    无心恰恰用,用心恰恰无。
    今说无心处,不与有心殊。 


        评析: “恰恰用心时,恰恰无心用”。在奥运会上,运动员们越想夺金牌,越带有各种心理障碍,在临场发挥时,就越是处于“恰恰用心时”的位置上。但任何运动员的心理处于这样的状态中,就绝对发挥不好——“恰恰无心用”,自己的功能、技巧反而发挥不好,处处被那个“用心”所牵制而不得其“心用”。对禅宗见道的追求同样如此,而且更是如此。有心于道,道反而隐不可见;而无心于道时,道却显而愈明。 
        “曲谭名相劳,直说无繁重。”大道无言,若要在理论上去反复探讨、论证,就会使人陷入“名相”——概念、范畴的海洋中不得自拔,拖累你不能见道。而“直说”即直指人心,当下即是,哪里会“相劳”,哪里又会“繁重”呢?所以五祖大师说:“无上菩提,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”。 
        “无心恰恰用,用心恰恰无”。大家都知道,那些成功的人,精神自在的人,可以说是“得其用”的——在他们的精神和生活圈子内外,似乎总是处在一种“无心”的状态中。用心观察历届奥运会,只有那些让自己处于“无心”状态中的人,才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。而一旦“用心”,即成为心理障碍,成为自己的包袱,反而失去了自己的优势。 
        “今说无心处,不与有心殊”。这一句,补得极妙,“有心”与“无心”是同一个东西在起作用,它们是“不二”的。若认为这里有一个“有心”,那里又有一个“无心”,这样去“将心觅心”,岂不成为笑话。有时“用心”处于“无心”状态,有时“无心”又处于“用心”状态,中间都有一个东西在冥冥中起作用,操纵于“有心”与“无心”之间,人们若能从中透得出,那才真的得大智慧和大自在。若熟练地运用牛头祖师这首诗偈,也许不久后你就会感觉到其中的奥妙。(2007年10月15日写于苦作舟书斋 周濯街)

    【 法融 】 《 佛学大词典 》
  (一)(594~657)唐代禅僧。为牛头宗之开祖,世称牛头法融。润州延陵(江苏镇江)人,俗姓韦。十九岁即尽通经史,偶阅般若经,遂皈信佛法。更入茅山依炅法师出家,二十年中,专精匪懈,入大妙门。贞观十七年(643),于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下别立禅室,潜修禅观,净侣四至,百有余人。道信闻之,往付所受僧璨之顿教法门。此后,以此山为中心之法系称为牛头宗,至慧忠为止,称牛头六祖,其势盛极一时,至宋代以后渐衰。
  师尝于贞观二十一年讲法华经于岩下,天雨宝花。永徽三年(652),邑宰请至建初寺讲大品般若,地忽大动。讲毕归山。至显庆元年(656),入建初寺振弘法道。二年正月,于讲所入寂,世寿六十四。弟子道綦、道凭、智岩等,而由智岩承袭其衣钵。[续高僧传卷二十六、景德传灯录卷四、佛祖统纪卷三十九、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二]
  (二)(747~835)唐代北宋禅僧。四川阆中人,俗姓严。十三岁出家,为长乐寺慧休之弟子。通晓经论,精娴戒律,曾讲说南山律钞。其后云水修行,见嵩岳普寂之弟子举扬禅道,乃师事之,受付心法。居江西弋阳福宁寺,参学者甚众。文宗太和九年示寂,世寿八十九。[宋高僧传卷二十九、景德传灯录卷四]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出处: 香港宝莲禅寺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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